下午雨便小了,已经是打伞就能下山的程度了,她欣喜万分求着柳万春借给她伞。
柳万春拿了把竹伞递给她,担忧道:“不需我陪你下山吗?这山盘绕复杂,我还是担心你。”
明薪不喜他,若不是大雨困住她,她早就回家了,这时候她高兴到有些口无遮拦:“不用啦,你脚还伤着,我一人就可以!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!我定让哥哥来好好答谢你!”
柳万春轻笑点头,垂眼摸了摸她的头发:“去吧。”
明薪包袱拿好,撑着伞边走近雨里。
虽说雨小了,但还是有风吹得她走路扭扭歪歪,身体上的疲惫无力早已被欣喜掩盖,她快步走着下山。
柳万春一身青衣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,一阵阴风吹过,树叶落在地上发出声响,再一抬头便见空无一人,连同那座屋子也消失了。
雨水多泥泞,山路上更是如此。
明薪小心翼翼地落脚,明河亲手缝制的鞋子也被泥土弄脏,裙角也沾湿落灰,这些时日无人如明河一样照顾她,她狼狈的像只小老鼠,可怜兮兮的。
走了很长时间,明薪心里委屈难受,莫不是柳万春骗她,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,她几乎是快看不清路了,大风也欺负她,几乎是故意般要将她的伞吹走。
实在走不了了,她又不能回去,于是想着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稍作休息,左找右找也只让她找到一棵大树,她借着繁茂的树枝挡雨。
这些时日她没哭过鼻子,却在这时委屈涌上心头,看着瓢泼大雨更是难过,于是张开嘴大声哭泣,雨声也大将她的哭声盖住。
突然从远处传来呼唤声,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,这声音过分耳熟,是她哥哥明河的声音!
难不成哥哥病好了,见她不在身边,上山来寻她!
明薪欣喜若狂,连忙站起来跑过去,却跑了几步后再没听见声音。
她哭着喊哥哥,生怕哥哥听不见,身后却突然传来哥哥叫她名字的声音,她又连忙转身跑去,却又在要离近时没了声响。
一来二去,明薪迟疑下来,停在原地不敢动。
纵使喊她的声音愈发温柔,她也僵硬在原地,身后的冷汗沾染衣衫。
似是感觉到什么,她猛地朝身后看去,雨雾中身着青衣的墨发男子走来,眯着眼睛笑看她。
他还是那副温和如玉的样子,嘴角噙着浅笑,可当他的目光掠过明薪的脸时,却让她莫名打了个寒噤。
明薪惊恐地发现,在这雨雾中,柳万春衣衫半点雨滴都未有,他姿态闲适不似之前的虚弱,反而歪了头轻笑,玉色皮囊下仿佛藏着汹涌恶意。
柳万春慢慢踱步逼近,随着他走近,雨却停了。
她惊恐的抬起头,却突然发觉根本没有下雨刮风,而是艳阳的晴天。
原本被雨淋湿的发丝和衣衫却突然干了,连同她鞋袜间的湿泥也不见了。
背后的冷汗冒出,她缓缓看向地上的伞,霎那间毛骨悚然。
那根本不是伞,而是一节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腿骨!
男人垂眼笑看着她惊慌失措的面容,似是怕她不懂,好心的指了下天,温柔的同她说:“看,这雨何时停,我说的最准。”
纵使明薪再怎么愚笨,身体渗入的寒意骗不了人。
几乎是瞬间,她的脑中会想起这几日的疑虑。
为何,他光是坐在那里,就有兔子跑过来。
为何,从未见他烧火,却一瞬便有做好的饭菜。
为何,只几日时间便过的飞快?
那夜里的窃窃私语,耳边尖叫求救的声音。
每每她说起哥哥时,柳万春总是做出令人匪夷的神情。
柳万春一步步靠近,骤然变得逼仄粘稠,脸上却挂着那副惯常的笑容,唇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,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温柔三分,日光在他睫毛下投出鬼魅般细长的阴影。
明薪应激般定在原地,直到男人的大掌扶住她的双臂。
柳万春轻张着嘴,声音放得极低,像浸了蜜般柔柔拂过她的耳际。
“妹妹,我同你讲个故事。”
——
300年前,曾有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,误入深山迷了路。
他拨开一层层杂乱的树丛,看见了一双猩红的兽瞳。书生被一只老虎扑倒,将他撕碎咬碎吞入腹中,鲜血喷了满地,便是一丝肉都没剩下,只留下了一层层衣衫在原地。
书生以为自己入了老虎口,便是死了的命,但醒来却发现自己还活着,说来可笑,鬼魂怎么能算活着呢?
书生离不开深山,他的肉身在山君腹中,魂魄被困在深山中。
他日夜被不甘折磨,瞧着一个个入了深山又走出去的人难掩嫉恨。
凭什么,他们能出山?
凭什么他们没被老虎吃掉?
凭什么他们活着?!
书生不满,日复一日的怨毒中,他成了为虎作伥的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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