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是幻觉,还是讹兽的把戏?
&esp;&esp;大荒中人尽皆知,讹兽最擅撒谎,喜诬陷。既然是讹兽说的话,那必定是一个字也不用信。
&esp;&esp;孔宴秋腻味地转过脸,下方火势更盛,焚烧活物的浓烟凶猛翻卷,仿佛可以一路袭到苍穹之上。
&esp;&esp;黑火熊熊,讹兽也跟着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。它的尖叫惨绝人寰,震动四野,惊得方圆百里的鸟兽乱走狂逃,然而,却不能在凶手脸上激起哪怕最细微的一丝涟漪。
&esp;&esp;随着焚烧的黑烟卷向天际,青空中也逐渐出现了许多个越来越近的影子。不多时,鬼车鬿雀、酸与蛊雕,十来个大妖纷纷落在孔宴秋身后,朝面前这只年轻得过分的黑孔雀恭敬俯首。
&esp;&esp;没有谁再多看一眼地上的讹兽,哪怕它已经被烧成一团焦炭,还在微弱地喘息、抽搐——这样惨烈的场景,他们早就见怪不怪,甚至连兔死狐悲的情绪都快被磨得没有了。
&esp;&esp;“尊主,”鬼车恭敬行礼,谨小慎微地说,“您这些天都去哪儿了?叫卑职好找。”
&esp;&esp;孔宴秋没有动,也没有回答。
&esp;&esp;记忆深处……似乎有什么人在说话。
&esp;&esp;“你长得可真漂亮,比我好看多了!”
&esp;&esp;他的声音。
&esp;&esp;梳理过羽毛的手指,纤细灵敏,一下一下地挨碰着自己的脊梁。
&esp;&esp;他的举止。
&esp;&esp;“哈!看我今天又捡到了什么?咱们可以加餐了!”
&esp;&esp;他的笑。
&esp;&esp;……我应当是失心疯了,孔宴秋想。
&esp;&esp;难道被金曜宫的孔雀打过头,还把癔症打出来了不成?否则,我怎么会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,我居然在脑子里幻想出一个言行古怪的小孩子,幻想他在我重伤昏迷的时候,还能无微不至地照拂我……
&esp;&esp;鬼车又小心地提示:“尊主,您的脸……?”
&esp;&esp;孔宴秋若有所感,他一抬手,弯曲的爪尖轻轻擦过脸颊。
&esp;&esp;他摸到了四枚小小的泥巴指印。
&esp;&esp;第38章 净琉璃之国(六)
&esp;&esp;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蹭到的。
&esp;&esp;孔宴秋面无表情地放下手臂,那层浅浅的泥印就消散了。
&esp;&esp;数月前,他攻上金曜宫,那些老不死的孔雀上来就用五色神光偷袭他,孔宴秋到底寡不敌众,又实在年轻,很快就被当头打下九重云端。为了自保,他放出五蕴阴火来抵消神光的万钧之力,不料那火却反被神光压制,导致反噬自身。
&esp;&esp;孔宴秋终日打雁,如今也被雁啄了眼睛。火毒噬主,吞没了他的神志,使他浑浑噩噩了不知多少时日,醒来的第一眼,就看到讹兽志得意满的表情。
&esp;&esp;真是好笑,他面上冷漠,内心快意地盯着地上焦黑的尸骨,静静地欣赏了好一阵子。
&esp;&esp;恃强凌弱,物竞天择,万物生灵都是一样的,又有谁能免俗?
&esp;&esp;“回业摩宫。”他说,同时展开一双风雷云纹的黑翼,一飞冲天。
&esp;&esp;万里高空,罡风席卷,孔宴秋沉默不语,身后的禽鸟也不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。
&esp;&esp;寂静中,他忽然说:“我走失这些天……”
&esp;&esp;他只说了六个字,便突兀地住了嘴。
&esp;&esp;身后的鬿雀不敢怠慢,毕恭毕敬地道:“您离开这些天,卑职等日夜挂心,一直苦苦搜寻。”
&esp;&esp;孔宴秋:“算了。”
&esp;&esp;话题没头没脑地挑起,又没头没脑地结束,凶禽们一头雾水,只是谁也不敢提出疑问。
&esp;&esp;伴随着风雷咆哮的巨声,业摩宫的主人终于回归。孔宴秋无视那些赶来说场面话,客套话的下属,更无视他们表面欢喜恭敬、内心忌惮憎恨的祝贺,径直往里飞去。
&esp;&esp;太吵了,一切都是那么鼓噪。
&esp;&esp;妖兽嘈杂的嗓音,他们脸上各怀鬼胎的神色,杂乱的心跳和血流声,还有气味——人血兽血的气味,腐烂的尸体的气味,惨死之人泪水的咸味,骸骨没有消化完全的腥臭气味……这些统统混杂在一起,形成的是令他无比厌憎,需要强行忍住杀意的恶浊之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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