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到我上学才有大名，语文老师起的。她写的一手好看的粉笔字，我报道第一天，见我没名字，要我爸给我起个名。”
&esp;&esp;“你爸给你起了什么名？”
&esp;&esp;“那天夏天大旱，田里晒枯了一片，庄稼收成不好。他每天愁眉苦脸，随口就说，叫青青吧，希望来年林木又青。”
&esp;&esp;“中间的字是语文老师加的？”
&esp;&esp;“嗯。起初她写的是顺序的‘序’，取的是‘四序恒青’的意思。后来又说不好，哪有什么长盛不衰，四季永青呢，于是又改了现在的‘绪’。”
&esp;&esp;姜悯不再说话，含笑看着她。
&esp;&esp;生如草木，荣枯有时，哪有什么四季恒青，也不用四季恒青。枯就枯了，来年草木又会转青。
&esp;&esp;人亦如此。人因经历成长，心智也好，情感也罢。
&esp;&esp;总是坍塌，总是重建。总有希望，总会遗忘。
&esp;&esp;只要这颗心脏还在身体里跳动着。
&esp;&esp;她明明什么都没说，却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。
&esp;&esp;林绪青眼眶倏得红了。
&esp;&esp;姜悯没有安慰她。
&esp;&esp;她独自眺望着远处的山，她们方才到半山腰，再往上愈加陡峭。她们能登顶吗？不一定吧。
&esp;&esp;可是，谁说一定要登顶呢？
&esp;&esp;攀登的过程本身就是美好的。
&esp;&esp;如果生来就在山顶，还能往哪去呢，好像也没什么意思。
&esp;&esp;但这些话，她没对林绪青说。
&esp;&esp;姜悯只问：“怎么样，还要不要跟我往上爬？到更高的地方看看？”
&esp;&esp;林绪青深呼吸，压住喉头的哽咽：“再往上可能没路了……”
&esp;&esp;“怎么会没路呢，”姜悯看着她笑，“总会有路的。路到哪里，我们走到哪。没有路的地方，走过就有路了。”
&esp;&esp;“当然，爬不爬随你。我尊重你的选择。”
&esp;&esp;她逆着光，背后是冉冉升起的朝阳。
&esp;&esp;她的面容在晨光里有些模糊，只有一双好看的眼眸，温暖而坚定。
&esp;&esp;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站着原地，看着她，忽然想起自己寄出去的那封信。那封她本以为永远不会有回音的信。
&esp;&esp;她在那信的最后写：我希望自己也是一颗星星。如果我会发光，就不必害怕黑暗。如果我自己是那么美好，那么一切恐惧就可以烟消云散。[注1]
&esp;&esp;那一刻，她看着站在晨光中的人。
&esp;&esp;她看着她闪闪发光的样子。
&esp;&esp;她忽然明白。
&esp;&esp;她可以选择永远停留在原地，停在这大山深处。
&esp;&esp;可这个人不会啊……她永远在山的那一边，如果还想再见到她的话。她得一直往前走，往上走。
&esp;&esp;她要登上这座山：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&esp;&esp;“那走。”
&esp;&esp;“好。”
&esp;&esp;她们一同登上那山的山顶。
&esp;&esp;这山看着那么高，中间一度没有路，只能摸索着上去。没想到后半程很顺利。下山更是快，她们到山脚下，也才中午。
&esp;&esp;她们一路无话。
&esp;&esp;姜悯来时只带了个黑色背包，她匆匆而来，匆匆而去。
&esp;&esp;奔波辗转，只为了一个十六七岁女孩，写给她的一封信。
&esp;&esp;林绪青站在原地，看着她坐上一辆黑色的汽车，看着车驶离这小小的天地，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。
&esp;&esp;后来她站在路边书店看书，记录下喜欢的句子。
&esp;&esp;正由于我抱着与你相见的希望，
&esp;&esp;我才永远认为最崎岖的路是最好的路。[注2]
&esp;&esp;那之后。许多许多年。
&esp;&esp;她登过无数无数的山，独自走过许多许多漆黑的夜路。
&esp;&esp;但她心无挂念，从不畏惧。
&esp;&esp;她等待着她们的再次相见。
&esp;&esp;第50章 黏糊
&
精彩书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