衍一错再错下去。
“我说备马!”
他又重复了一遍。
周九死活没有听,只是突然跪了下来,“恕属下难以从命,夫人铁了心要走,您把她拦回来又能怎样呢?无非是两两生厌,终成怨偶。”
周九的这一跪让杨衍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下来,没错,把她拦回来又能怎样呢?
她会像以前一样爱他么?
那必然是不会。
可至少她还在他的身边。
杨衍突然想起自己上辈子的十几年,除了去永州那一回她不在以外,其他的时候她几乎都是在他身边的。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她的存在,她也曾经逼着他喜欢她,如今他开始承认自己是喜欢她的了,可她就这么离开了,他该怎么办?
“走了就走了吧。”
“日子离了谁都能过,我也不是一定要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。”杨衍敛了敛眸,将掌心里的碎瓷片松开,似是随意地开口。
早知今日何必当初。
周九看杨衍说的轻松,却也知道这条所谓放下的路,并不好走。但能阻拦住他去追柴蘅,在周九看来,已经是功德一件。
“那大人您先一个人待会儿,我先去忙。”
周九赶忙退了出去。
柴蘅一大早便跟着师父师娘上了离京的马车,昨日师兄前来看他们,问她临走前要不要同杨衍说清楚,告诉他自己是要走的,被柴蘅拒绝了。
他们上辈子最后一次见面,好像就没有好好说过再见。那时候闹得不可开交,很是难看。
这一辈子最后一次见面,就更加没有必要说再见了。说了反而徒增烦恼。
从京城到芙蓉山,路途遥远,一路上马车都在颠簸。因为中途车轮坏了两次,导致车夫不得不停下来,到达芙蓉山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。
“这一路上,我瞧你都没有睡好觉,现在回来了,可得好好睡一睡。”
殷玉祯见柴蘅被颠簸的脸色蜡黄,心疼得不得了,一下马车,就领着柴蘅回了她从前住的房间。
这房间跟从前没有什么两样,柴蘅虽然两年没有回来,但屋子里的陈设半点都没有变。殷玉祯知道柴蘅喜欢刻木头,还特地把她小时候刻的玩的木雕挨个摆成一排排放在窗户前。被褥床单也每隔几日就会有仆人清洗。
柴蘅确实困得厉害,一沾枕头,就睡了过去。
等到醒来的时候,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拿着一把剑站在她的面前,十分恭敬地叫着“师姐”。
柴蘅从前是山门里年纪最小的,殷玉祯跟靖王也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养。柴蘅走后,他们又收了两个小徒弟。大一点的叫七水,是个女娃,稍小一点的叫六石,是个男娃。
他们都是山里桂婶的孩子,桂婶的丈夫因为前朝那一场政变断了腿,前两年的时候熬不住撒手人寰。芙蓉山里的这群人身份又特殊,平日里面只能靠做点小生意,采一点山里的药材或是蘑菇下山去卖,会用弓箭的则平日里靠打猎为生。
桂婶丈夫死后,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,殷玉祯便把这两个孩子也接到了身边来。
除了这两个孩子以外,山里所有没有人带没有人教的孩子在白日里都可以过来,学着练习弓箭或者剑术。
如今柴蘅回来,刚好白日里可以作为师姐教教他们。
“师娘说,师姐你长得特别漂亮,是她这么多年教过最聪明又最乖巧的,所以我们一听说师姐你回来了,就想来看看你。”
七水笑嘻嘻地打量着柴蘅,一副师娘没有说错,师姐你果真如此的样子。
柴蘅一回到芙蓉山整个人就变得十分放松,她跟这群孩子虽然还不熟悉,但也许是因为同样都是在芙蓉山长大的,一见到他们就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。
在芙蓉山待的一连三个月,她白日里就教他们练练剑,晚上则陪着师娘一起坐在山顶的斜坡上,一边喝酒一边看月亮。
日子过得好不恣意。
柴蘅走后,杨衍说着她走便走了,离了她,他一个人也能过,但暗地里还是让人去了一趟幽州,收买了芙蓉山上的一户孤寡的老伯,让他每日里记录下柴蘅做了些什么,高不高兴,跟谁说了话,写下这些后再每日里寄信寄给他。
寄来的信每回都很简短,但杨衍每次打开信,都能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,企图从只言片语里看到更加鲜活的柴蘅。
他想要用这些信去冲淡一些心头对她的想念,但越看,就越容易做梦。所以近来,他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她。
梦的最多的还是他去永州前的那一晚。
在梦里,柴蘅拿着一个雕了很多天的小木雕来找他,想要找他求和。她手上是深浅不一的划痕,那是雕刻时候留下的。在不久之前他晚上偷偷去看她,给她摔伤的膝盖抹药的时候就看到了手上的划痕,当时顺带着也给她的手抹了药。但旧伤之上后来又添了新伤,她不是一个太小心的人,所以不仅走路会不看路,就连刻个东西也总是搞伤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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