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交车碾过最后一段坑洼的路面,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,终于驶入了相对平整的城区道路。车窗外,昏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,勾勒出街道两旁熟悉又陌生的建筑轮廓。小城的烟火气透过车窗缝隙丝丝缕缕地钻进来。
故乡的轮廓,在车窗外流动的光影里,一点点变得清晰、具体。
车内的广播毫无预兆地响起,带着电流的沙沙声,“各位乘客请注意,前方到站:宜市客运总站。请您带好随身物品,准备下车。”
车门“嗤”的一声向侧滑开,夜晚微凉、混杂着城市尘埃和远处饭菜香气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,瞬间冲散了车厢里那股沉闷污浊的味道。马珩第一个跳下车,落地很稳,随即转身,不由分说地就伸手去接高途手里的背包,动作自然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。
“给我给我!看你累得脸都煞白了!”他语气依旧带着点不容分说的直率。
高途下意识地避了一下,但动作终究慢了一拍,背包已经被马珩抓在了手里,唰一下,背到了背上。
“你们这么多年都没回来了,别让黑店宰了!走,先跟我拿点吃的垫垫,然后我送你们认门!那小区偏,没我带路不好找!”他已大步流星走向站外广场,笃定他们会跟上。
高途站在原地,看着马珩不知疲惫的背影,又看看空空的手心。十几年离散,故园凋零,一身疲惫归来,迎接他们的竟是这样一个莽撞、热情、不容拒绝的老邻居?
“哥?”高晴声音很轻,带着迟疑。
高途抬起头,目光越过马珩,投向夜幕下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轮廓。
“走吧。”他声音低沉沙哑却平静,伸出手,极其自然地、轻轻地揽了下高晴单薄的肩膀,一个无声的支撑。
然后,迈步跟上。
在外头忙了这么多年,发誓再也不要回来的地方,终究,还是回来了。
重启还是崩坏?
(审核,这是abo玄幻生子,不要再卡我了!!!)
窗外的雨,已经不知疲倦地敲打了三天的玻璃幕墙,像一道灰蒙蒙的、流动的帘幕,将世界隔绝在外。
高途蜷缩在窗边的旧藤椅里,刚从梦魇中挣脱的大脑仍一片混乱。
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,如同道道水痕,模糊了远处楼宇的模样,也恰似他胸腔中翻涌的、纷乱难解的思绪。
沉重的眼皮像坠了铅块,每一次勉强睁开都耗尽力气,身体带来的倦意如温柔的潮汐,温柔却强势地将他包裹。
高途知道自己该多起身活动,可四肢百骸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捆缚,连挪动一下指尖都显得如此费力。
视线不由自主地被茶几一角吸引——那里静静躺着一张被反复摩挲得有些发软的纸页。那是他逃离时,鬼使神差带走的“纪念品”
这是纪念品吗?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在沈文琅的世界中消失的干脆一点、彻底一点。
出生年月日、分化性别、家庭住址、微小的喜好、口味等等等等有关自己的信息。
可比这更快出现在高途脑子里的,是有关沈文琅的一切,是他的出生年月日、分化性别、家庭住址、微小的喜好、口味
高途轻声呢喃,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孤寂,“过去的十年,我好像一颗卫星啊。”
从懵懂的高中时代起,自己的喜怒哀乐,他生命轨迹的每一次微小偏转,都被无形地牵引着,牢牢锁定在名为“沈文琅”的引力核心上。
高途回忆起刚刚的梦境,太真实了,那些梦境……太真实了,真实到每一次醒来,冷汗都能浸透睡衣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。
在梦里,沈文琅发现了这个秘密。
……
情绪就像失控的过山车,前一刻还能用坚定的盔甲武装自己,下一刻就因为某个细微的触动而溃不成军。
敲门声响起,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。妹妹高晴端着一碗冒着氤氲热气的山药排骨粥出现在门口,她脸上原本带着轻松的笑意,却在看清高途状态的瞬间凝固了,“……粥好了,“哥?”你……”
高晴的目光迅速扫过高途泛红的眼眶和尚未完全敛去的脆弱,她的心猛地一沉,默不作声地将粥碗放在茶几上,然后在高途面前蹲下身,视线与他齐平,眼神清澈而直接,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。双手温暖地包裹住高途冰凉的手指,“你别哭”
高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猛地一缩。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,想掩饰那份深藏的不安和愧疚,“小晴,我……”,
到底,又是自己拖累了别人。
出乎意料地,高晴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、毫无阴霾的笑容,那双和高途相似的眼睛里迸发出纯粹的喜悦光芒,亮得惊人,“哥,你别说些有的没的,我们现在就挺好的!”
“小晴,”高途的声音有些哽咽,心中积压的巨石仿佛被撬开了一道缝隙,“是哥,拖累你了”后面的话,高途几乎说不下去,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自我质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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