服。
他略作停顿,用所剩无几的气力,整理衣冠,对着帷幕方向深深一揖。
这揖礼极为庄重,他弯腰至近九十度,花白的头发垂落,遮住了大半面容。
这个动作保持了数息,他方才缓缓直起身来,面容肃敬:弟子玄,谨遵前约,愿留梁国,讲学三年。
此言一出,席间残存的学子们先是愕然,继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低低欢呼,又恐惊扰了先贤,忙自掩口,眼中却都闪烁着狂喜的光芒。
学子先是互相望去,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狂喜与泪光,然后便再也按捺不住。
郑公愿留下了!
天佑我梁国文运!
欢呼声渐起,却又在下一刻被他们自己强行压下。他们猛然想起此乃圣人与大儒论道之所,岂容喧哗。
这堂内压抑不住的动静,终究还是传到了官学之外。
里面是何动静?有人伸长了脖子,侧耳倾听。
莫不是莫不是有了结果?
恰在此时,一名负责洒扫的役者大约是得了内里的消息,提着空水桶从侧门出来,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,脚步都轻快了许多。
这位役者大哥,里面可是有了分晓?一名眼尖的士子连忙上前,拱手问道。
那役者咧嘴一笑,也未多言,只重重点了点头,说了句:康成先生,服了!
这简单几个字,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。
郑公认输了?
康成先生要留在梁国讲学?
人群先是短暂的沉寂,随即爆发出远比学子们更为热烈奔放的欢呼。
圣人!果然是圣人啊!
我等有福了!能在此听大儒讲学了!
消息传开,人群听闻此讯,纷纷顿足,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,快步向官学方向奔回。一时间,通往官学的小道上,人影攒动,尘土飞扬。他们一边跑,一边高声呼喊着,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传递给更多的人。官学门外又一次被人潮围得水泄不通,欢呼声、议论声响成一片,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。
圣人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!如今更是为我等请来了郑公这位大儒,真乃梁国万民之幸!一位老者抚着胡须,激动得老泪纵横,对着官学的方向连连作揖。
是极!是极!圣人降世,便是要解我等心中万千疑惑,传授大道于世人啊!旁人亦纷纷附和,言语间充满了对帷幕后那位圣人的无限崇敬。
人群中,一位曾有幸远远见过郑玄几次的年轻士子感慨道:郑公虽败,然其学问之精深,毅力之可佩,能与圣人对辩三日三夜,已是旷古绝今!此番虽是败了,却更显圣人之高深莫测,郑公亦足以名垂青史,值得我等敬重!
众人闻言,皆深以为然。
毕竟,那是与圣人对辩了整整三日三夜的当世大儒郑玄,他的学识与风骨,同样赢得了所有人的敬佩。
此刻,街角,公孙延尚在梦中,鼾声大作。
一墙之隔的梁园内,谢乔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,可以把好消息告诉荀爽了。
接下来,就是筹划在此创办一座圣学,一座综合性的学堂,有圣人的名头,辅以郑玄坐镇,足以令天下学子云集梁国。
然而,官学之内,郑玄并未就此罢休。
他直起身,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方分隔了彼此的帷幕,心中一个念头如野草般疯长:他要见圣人!
无论如何,定要亲眼见见,这位能与他鏖战至此、学问深不可测的圣人,究竟是何等模样!
如能得见,虽死何憾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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