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在马鬃上,如墨般的乌黑与洁净至极的白?贴合,幽青的血管附着?在手背上,线条无一处不精致好看,却又?,异常有力。
这是一只,拉得动硬弓,挥得起?重剑的手。
热风拂面,他先闻到了一股淡而腥的味道——是血黏在在铁器上的味道。
张问之毛骨悚然。
“咴——”
马长嘶一声,他猛地后退两步。
马蹄烦躁似地塌地,发出哒哒哒的响声。
张问之喉结紧张地滚动,下意识抬头?看季承宁。
青年人逆光御马,居高临下地望着?他。
他看不清季承宁的眼神,却看得见他微微上扬的唇角。
却令张问之如坠冰窟。
他是来杀我的。
来杀,我们的。
张问之突然产生了这个念头?。
明明是赤日炎炎的天,他浑身发冷,几乎要站不住。
季承宁不敢,季承宁就?算视他为?蝼蚁,但他的姨夫是兵部尚书,哪怕看在兵部尚书的面子上,季承宁也不会对他怎么?样。
更?何况,法不责众,就?算他季将军心中真有滔天怒火,难道真的能将这么?多人都杀干净吗?
他不敢,他不敢!
张问之在心中一遍又?一遍地重复,呼吸愈发急促。
众人方才还端着?架子,却见为?首的张大人抖若筛糠,面色皆微变。
张大人这是怎么?了?
张问之拱手,朝季承宁深深见了一礼,“下官张问之率兖郡官商恭候将军。”
再开口,声音竟已经哑了。
众人吃了一惊,忙都躬身见礼,“下官恭迎大人!”
季承宁勒马。
白?花花的阳光洒落,那乘着?高头?大马的青年人仿佛尽得上天优容,光影在他身上流转,刺得人眼睛生疼。
崔杳一眼不眨地看着?他。
“诸位大人多礼,”季承宁下颌微扬,“让大人们久等了。”
他话音天然含笑,温存而缠绵,叫人不由得放下防备,然而此时此刻,却没有人有心情,也没有敢欣赏这位将军的多情。
“不敢,”张问之垂首,毕恭毕敬道:“将军公?务繁忙,我们能够在此等将军是我等的荣幸,岂敢妄称久等?”
此言既出,众人心中都有些不快。
季承宁身份高不假,但未免太桀骜了,连三皇子殿下都礼贤下士,待他们彬彬有礼,季承宁再尊贵,难道越得过真正的皇子龙孙?
更?让他们不舒服的是,季承宁居然毫无愧色地应了。
他下马。
张问之殷勤上前,“将军请。”
季承宁一笑,扬声道:“众将士听令,守好道观大门,不许放任何人出入!若有人敢擅闯,不问缘由,有先杀后奏之专权!”
那片如同乌黑潮水的铁甲下发出斩钉截铁的回应:“是!”
众人惊惧不解地望着?季承宁。
张问之深吸一口气,“将军,这……”
“我与张大人一见如故,很?想与大人多聊聊,”季承宁一把?抓住张问之的手腕,很?开怀似地将他往空场领,一面热情地拉着?他,一面笑道:“又?怕有人没有眼色地打扰,大人不会介意吧?”
崔杳长得罕见的睫毛颤了下。
张问之嘴里心里都发苦。
簇新的官服紧紧贴着?后背,又?湿又?黏,张问之赔笑道:“能陪将军,是下官的荣幸。”
他满面堆笑,连眼尾的细纹都菊花似地炸开了。
殷勤至极,连被调教得温驯得体的娼妓怜人都不会比此刻的张问之更?谄媚。
崔杳闻言眼皮半掀,看了眼张问之,又?平静地收回视线。
好冷!
张问之倒吸一口冷气,强忍着?挡住后颈的欲望。
众人先后进入空场。
一直躲在内门看热闹的小?道童被师父拍了下,吐了吐舌头?,忙抱起?早就?准备好的蒲团颠颠送过去。
“大人。”小?道童细声细气地唤他。
季承宁笑,“多谢。”
精彩书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