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娘子,要不回车上罢?”
闻烛一壁磕头,一壁道:“姑娘,俺妹子她手脚勤快,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!求您就当是行善积德,救人一命!”闻烛再抬头时,额前已是一片青紫,眼泪滚滚滑落,混着脸颊尘土,冲出两道泥沟。
妙儿也哭:“姑娘行行好,俺娘重病,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。俺愿卖身为婢,一辈子服侍小姐,报答小姐大恩!”
这番动静早已惊动车内的卫嬷嬷。她沉着脸下车,拧眉打量着地上这对形容污秽的兄妹,嫌恶地撇了撇嘴:“娘子要是心善,给几个钱倒罢了,没得沾上晦气,带回船上冲撞大爷。”另一方面则是想,这样不知根不知底、从小儿又没被规矩约束过的丫头片子实在难调教。
善禾猝然回头,声气激动:“你怎能这样说!谁人没个长痛短痛,谁家没个三灾八难?当初老太爷临终前也是卧病在床,阖府上下尽心侍奉老人家,大爷二爷可曾说过半句‘晦气’!”
卫嬷嬷被噎得一顿,强辩道:“老太爷何等人物,这怎能与老太爷相提并论……”
善禾已不理她,兀自转过身去,扶了闻烛和妙儿起身,温声道:“你娘治病,还差多少银子?”
闻烛小心翼翼道:“二十两,行吗?”
“我连你兄妹二人一同买下,拢共要多少?”善禾追问,语气认真。
卫嬷嬷立时眯起眼,冷声插言:“大爷房里可没有那么多空额,多出来的人,住哪、吃什么、穿什么,可不好解决。”
闻烛也连忙摇头:“姑娘大恩!俺要在家照顾俺娘,走不得,俺只卖俺妹妹。求姑娘买了俺妹妹罢!”
妙儿也哭道:“姑娘菩萨,阿娘一个人在家生病,不能没人照顾陪伴。”
听他们如此说,善禾只得作罢。只是方才买簪钗花了钱,梁邺予的钱她又不曾带上,若问卫嬷嬷要,无异于自取其辱。敛眸沉思一回,善禾立时就把金耳坠摘下来、金镯子卸下来,径直就要塞给闻烛。
“娘子做什么!”慌得卫嬷嬷忙上去按住她手,急道,“先不说大爷准不准买她进来,娘子拿大爷赏的东西买人,这是要做什么!这是哪门子的规矩!”
善禾眸色坚定:“我身上只剩下些碎银子,拿不出二十两。大爷的好意,我再还他罢。若他知晓我是拿这些东西去救人,未必会怪罪于我。退一万步讲,就算大爷怪罪,我一人承担,与嬷嬷不相干。”她抬眼看卫嬷嬷,语气转冷,“若此番再要拿晴月作筏子,打杀作践,那我也不活了。打死了晴月,打残了晴月,你们记得把尖的重的都收得干干净净,再把我日日捆好,否则,我总能去死、总能去残。”
长街的风凝滞了片刻。
卫嬷嬷与怀枫无不倒吸一口凉气。兔子逼急了会咬人,薛善禾被逼到如此地步,这般轻易又决绝地说出“死”这样的话,他们信她做得出寻死的事。上次,她可不就试过去死么?
怀枫小心翼翼开口道:“薛娘子,我这里,还有二三两碎银子,要不……”
善禾尽力压住剐他的眼风,心中不住地怪他:这怀枫,天天跟着怀松,怎么没有怀松半点机灵劲儿。她把话说到这份上,就是要卫嬷嬷出钱的意思,他插手作什么!他自己存那三两银子就容易么!
闻烛抬头,怯怯道:“姑娘,一个、一个镯子就尽够了。”
善禾就取了一只镯子要予他。
卫嬷嬷忙攥住镯圈:“大爷赏的,岂可随意给出去?”若到时候薛善禾再添油加醋在梁邺耳边吹枕边风,她这管家娘子如何坐得稳当?“怀枫,我们两个凑一凑,加上娘子身上那些碎银,也差不多了。”
善禾把镯子往回一拉:“大爷给我的,该怎么处置,也是我来做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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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每个人身上都背着自己的因果。不过卫嬷嬷真正的“果”还在后面hhh
奈何今生夫妻缘浅。
周遭行人虽不敢近前围观,却也纷纷侧目,忍不住地指指点点。善禾把脸一低,咬牙道:“我知道嬷嬷一心为着大爷好,又很瞧不上我。我如今已努力听话了,不过是买个丫鬟而已,嬷嬷就允了我罢。”说罢,竟破天荒地同卫嬷嬷福身作了个全礼。
饶是再怎么恨毒了薛善禾,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、放低姿态的大礼噎得说不出话来。在卫嬷嬷心中,梁邺的前程、后宅的安宁本就重于一切。这会儿薛善禾当众伏低做小,怀枫又在近旁,她若再苛责薛善禾,反倒显得她这积年有体面的嬷嬷心胸狭隘、不恤下情。故此,卫嬷嬷压住心头火气,勉力捏出个笑,拿出方才善禾予的金镶玉钗,重重拍在闻烛掌心,算是买下妙儿的资费。
卫嬷嬷清了清嗓子,故意叫旁边的人都听见:“既如此,倒也罢了。我家大爷本是仁善性子,最见不得人间疾苦。你们兄妹二人既有苦衷,合该帮扶一把的。”竟与方才嫌晦气的话截然相反。
善禾心里头冷笑涟涟。
话是如此说,可到底怒意难平。卫嬷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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